【29章】下次见
尤长靖的行李收拾得很快，塞一个包也够了。
决定出去旅行，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得多。请好假，做攻略计划，再准备好出去的行李，光是这些就让人望而却步。
刚结束一个项目的尤长靖瘫在床上，瞄到了手机里弹出的对话框。
“宏村就挺好的。”
抱着试试的心态给老大发了个请假短信，谁知道老大秒回了个ok。
那就去吧，好不容易有一个逃离案牍的机会，不把握住实在说不过去。
真的决定要去了，反倒似乎没什么好准备的。
淡季的车票和民宿都好定，只消半小时便能都定好。尤长靖挑了个看起来不那么花哨的房子，一口气定了5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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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完之后，尤长靖给陈立农发去了车票订单的截图。
“不好玩找你算账。”
尤长靖几乎没有一个人出游的经历，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去庙里拜拜，给家里人求了平安符。
庙里几乎没有淡季，四季香火都够旺。虽是大庙，却因为是木质结构的房子，显得也有些老旧了。就连正中间立着的神明像，仔细看还能发现边角掉漆了的痕迹。
那时的陈立农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，裤子鞋子也皆是黑的。只有手腕上的表在阳光下闪着银色光泽。
庙里的人或是脚步匆匆拎着贡品直奔神明前，或是站在香炉边上发呆，等着下一个步骤开始。唯有他格格不入，走进来便只望望四周，摸摸房梁上刻的对联。
尤长靖举着香念念有词，余光里见着边上站着个人，下意识转头，直直撞上陈立农的眼神。
陈立农大概也发觉了盯着别人拜神不大礼貌，抱歉地笑笑，背过身去看墙上的画。
上完香之后，尤长靖又遇上了四处闲逛的陈立农。
看他对什么都好奇，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看看的样子，尤长靖生出了些主人的责任感。
“这里供的是妈祖，平时来的人就这么多。”尤长靖领着陈立农向前走，见他有心想研究便放慢脚步，“大家通常都来这里求平安，尤其出海前一定都要拜拜。”
尤长靖转身指向身后：“门口那边的平安符记得去求，说是很灵。”
陈立农虽是点了点头，却兴致缺缺的样子。尤长靖一想便是，刚才也不拜，估计是不信这些的。
他愣这一下，气氛就尬住了。陈立农似乎没有讲话的心情，尤长靖也懊恼自己不该多管闲事。装什么东道主呢，自己分明也是一年才来一两次。
好在又跨过一个门槛时，陈立农轻声问：“那祭典，一般都在什么时候？”
原来他是知道的，尤长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继续讲太多，掏出手机就开始百度。
“喏，上面写着是农历三月廿三和九月初九。”尤长靖将手机屏幕转向陈立农，“九月九很快就到了吧。”
陈立农似乎被他堂而皇之拿手机查的举动逗笑了，整个人的气场也柔和许多。
“看来我和妈祖没缘分，那时候我就去下个地方了。”
“呸呸呸，别乱说话。”尤长靖打开自己的微信，“要不我们加个微信，到时候我拍给你看。”
陈立农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他已经将二维码递到了面前来，也没法拒绝了。
“陈立农。”尤长靖将他的名字念出来，眼睛弯弯地说；“我叫尤长靖，是后鼻音的靖。”
“有长进。”陈立农试着叫了一次，顿了顿接着说，“我怀疑你在针对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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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之后尤长靖便再没见过他。九月九时他倒是如约又去了一趟庙里，在人海中艰难地举起手机，录了两段视频发过去。
那天他还跟着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一起求了一道平安符，想也给他寄过去。却因为怕吓到人家，符只好一直藏在包的夹层里。连事后他终于从二氧化碳里解脱，点开那两段视频才发觉，大半屏幕都被人头占据了。
好在陈立农并不介意，从那次聊天之后，时常给他分享自己独自旅行见着的趣事。
两人便也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也因为这样，他说宏村不错，尤长靖立马收拾行李就要出发。
下了动车之后，还要坐着大巴坐上好久。尤长靖被车上的暖气烘得脑袋发胀，整个人也晕乎乎。车在山路里绕来又绕去，尤长靖的胃也跟着车颠上又颠下。他靠着车窗想，不该信他，毕竟连妈祖庙他也能逛一整个下午。
到宏村时天已然全黑了，尤长靖一下车，闻到这黄山下带着潮气的风，脑子又活了起来。
古镇里皆是弯弯绕绕的小巷子，要找到定好的民宿并不容易。尤长靖绕了几条巷子也没找到，干脆随便进了一家小店先祭五脏庙。
待他吃完出来，也休息够了，才有心情好好欣赏古镇夜景。
这时候来的游客不至于太多，但也能显出地上天宫的模样。尤长靖顺着人流走，怕自己的大包砸到别人也不敢随意转身。可在大路上走难免跟人有些磕碰，趁着走到巷子口，一闪身便拐了进去。
昏黄的街灯足够照亮这窄巷，尤长靖漫无目的地胡乱走，被突然蹿出来的一个影子吓了一跳。
原来是只金毛。
他蹲下来，将自己的大包放下，找出车上没吃掉的一根火腿肠递过去。
“别给他吃太多。”
尤长靖猛地抬头，便看见陈立农站在灯下，身后是写着29号的木牌子。
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“我和它都等你很久了。”陈立农领着尤长靖走进民宿里，指指左手边的房间，“你的房间在那边，没吃饭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。”
“哦对了，这是我家。”
尤长靖虽然已经吃过了，还是赶紧放下包过去找他。
陈立农果然准备了两人份的菜。
吃完饭，尤长靖就开始犯困。迷迷糊糊中脚边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过。
那只吓到他的金毛轻车熟路地跳上沙发，趴在尤长靖大腿上，隐约能听见呼噜声。
“它想见你很久了。”陈立农也坐过来，顺着毛一路从脑袋摸到尾巴。尤长靖莫名觉得自己的腰椎也像被人轻抚过，立马板直了腰。
“你就瞎掰吧，它也不认识我。”
陈立农像说不过他，低头笑笑，站起身来说：“早点休息，明天带你去逛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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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尤长靖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，当社畜以来，连自然醒都变得奢侈。睡饱了之后整个人也神清气爽，就算被扑过来的金毛亲了一脸口水也生不起气来。
“黄宝，回来。”陈立农给黄宝套好绳子，在门口等尤长靖跟上来。
白天的宏村更像景点，水潭边上坐着许多人，或是写生，或是拍照。
尤长靖和陈立农站在小小的拱桥上边吹风，聊去年的妈祖，聊尤长靖刚应付完的那个很难搞的客户。
尤长靖站在拱桥上，那些烦人的方案和ppt也都恍如隔世。很奇怪，面对着陈立农的时候，好像所有讨人厌的事情，都会变得可以原谅。
“你猜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画进画里。”尤长靖用手肘拱了拱陈立农。
“你在桥上看风景，看风景的人……”陈立农顿了一下，才接上，“也在看你。”
“原句是在楼上啦，不过他们应该算是在楼下。”尤长靖总喜欢故意抓出陈立农的错处，重复这种小时候的幼稚游戏。
陈立农也不反驳他，又站了一会才带着尤长靖去走街串巷。
宏村里大概还住着不少居民，走着走着就能见着出来散步的人，也有不少带着狗出来遛的。
不知道是不是巷子总有拐弯的原因，这里的狗狗也总是突然窜出来，吓人一跳。
黄宝每次都护在两人身前，一幅随时就要英勇就义的样子。一旦危机解除，又会转头朝尤长靖吐着舌头讨要奖励。
“你平时得多凶，黄宝才会不找自己主人来找我。”尤长靖揶揄道。
“应该是把你也当主人了吧。”陈立农突然盯着尤长靖，语气中带了些难以觉察的紧张。
尤长靖听着边上巷子传来隐约的聊天声，突然察觉这巷子里跟私密的空间没什么两样。
“啊呵呵那说明我很讨他喜欢。”尤长靖转身朝巷子口走，生怕慢一步都要被对方听见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。
“我们就是往那边走过来的。”
逃跑失败，陈立农抓着他卫衣帽子就把人往回拽。若无其事地边走边说：“带你去月沼看看。”
尤长靖才不信他真的没别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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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天就真是来度假的，每天睡到自然醒，蹭陈立农的饭吃，由他带着瞎逛。临走前，尤长靖终于想起自己包里的平安符。
好不容易掏出来，才发现已经皱得不成样子。
“这是去年九月九求的平安符，虽然你不信这个，还是当礼物带着吧。”尤长靖在大腿上压了压符，试图利用手心的温度让它好看一些，“其实你和妈祖还是有缘的。”
陈立农将平安符抽走，指尖从他大腿上掠过：“也可能是和你有缘。”
“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。”陈立农走进房间里，很快便又出来，手上拿着一卷画。
“这是找我们在桥上那天，在边上画画的人买的。”
尤长靖接过画展开，果真画里的拱桥上，站着两个小小的人。
虽然连五官也看不清，但尤长靖还是小心地把画卷好轻轻握在手上。好像两人之间，突然有了见证。
见证什么呢，说不清。
回去时是陈立农开车送他，比来时的大巴好坐很多。
“好玩吗，会需要找我算帐吗。”陈立农开得很慢，慢到尤长靖甚至怀疑他在故意拖延时间。
“好玩啊，很开心。”尤长靖从上车就昏昏欲睡，只能勉强直起身来跟他聊天。
陈立农已经将平安符戴上了，突然一个急刹车，那黄色的平安符便坠着红绳往前晃，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格外显眼。
尤长靖上半身冲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，彻底清醒。看着陈立农胸前的平安符，直觉他有话要说。
“我……”陈立农果然开口。
尤长靖打断了他。
“我们下次去海边好吗？”